港口
“刚才应该在哪里买点水果和打火机的。”
车继续开着，在仅够一车行进、上下左右曲折的水泥路上。
“你去那个小卖部买一个打火机，买点水果，如果有苹果的话。买几个苹果。”
他把车停在路边水泥房子右边的空地上。
“下来吧，我们到里面去。”
“特意带你回来看看，我们前一阵来过。”
“你看这里是上次烧的纸。都是你弟弟包上写的字，每天晚上写到十一二点、十一点多，吃了不少亏。”
“你看，这旁边都是种的菜。不过英国那边视频质量比较放心，不像国内乱打农药。在北京也别买白菜那些，不打农药长不起来。像薯叶、瓜叶，冬瓜、南瓜什么的，没有虫咬，就不会打农药。”
“以前这些山上都是田，开田开到山顶上都是。全部种的薯，你爷爷以前就种了好多薯，每天挖几百担，特别大一个。以前都养猪，养肥了杀了去卖，供我们上学。你堂哥妈妈，我，我们几个。我们那个时候回家几次才能吃上一次肉，吃一两片。有的家里根本吃不上。”
“这几棵树是我们家的。沙树。在那边还有几颗。”
“这里还养了几只鹅啊。长得多好。”
往前走的时候，鹅在后面发出聒噪的叫声。让人不住有些担心地回头看。
路上横了一道篱笆墙，他看了看，找到开关处拉开了篱笆墙上的门。走过去之后又关上。
“让我走前面。就怕这个路上有蛇。我们前一阵来还没有这么多草，长这么快。多养点牛就好了，牛一下就吃光了这些草。”
“这是水牛。这是中稻。早稻、中稻、晚稻。早中晚的中。现在已经没人种晚稻了。以前这边山上都是作物。”
“看，那里有一只白鹭。运气好，看到了一只白鹭。国家保护动物。以前都看不到了，现在好了。以前这里都是田，现在要求退耕还林，又好了。”
他指着远处半山高的空中。
“那里还有几只，二四六，六只，那里还有一只单的，七只。原来都看不到。”
白鹭成对结群地从眼前飞向脑后太阳的方向，它们变成黑影绕过太阳底下的几座山，消失不见了。
“你爷爷以前开了很多田，那个山顶上也是。一大早就要去。他以前在这里修路，以前里面是煤矿。你爷爷在这里修路。”
他一直看着前面。
“前面就埋着你爷爷，还有你的曾祖父和曾祖母。我叫他们爷爷奶奶，你就是叫他们曾祖父曾祖母。这是坟山，家里的祖宗都埋在这里。”
“就这两位我见过，你曾祖父曾祖母。你曾祖父人特别好，特别老实。”
“这里草又长起来了。我们清明来还弄干净了。得找个时间来整一下，铺个水泥台阶才好。你看这几棵桂花树，长得还不错。这棵被牛蹭坏了。”
“这就是你爷爷的坟。来，过来。”
“你爷爷喜欢抽烟。以前造孽，没抽过好烟，都是抽的一分钱一根的烟。”
他拿出一支烟，咬在自己嘴巴里点上。
“你跪在这里，磕三个头。”
“老人家你抽根烟。带你孙子来看看你。你老人家保佑他身体健康，学业进步。一定要保佑你的孙子们。”
“好了，到上面去看一下。”
“这是祖坟。特意带你来拜一拜，让他们保佑你和你弟弟。”
“这是，你曾祖母。你曾祖父的坟在那里。”
“走吧。”
“我们清明来过了。专门带你来一下。不知道后年你来不来得了。”
“以后还是尽量回来工作。外面是好，赚点钱，生活条件也好。家里也不错，空气质量也不差。国家也在治理空气。在外面生活方式不一样，在家里都是亲戚，都是习惯的东西。家里条件也不差，日子也能过得不错。”
“你们是属于高级知识分子。所以要学会有情操，有涵养。不要跟人随便计较。很多人是没文化，但是他们生活和你不一样，没办法。在外面要学会忍让，也是保护自己。”
“诶，这是八月瓜。结了好多。不知道熟了没有。摘几个吧。我们小时候满山找这些野果子吃。‘八月瓜，九月黄，十月吃起来像蜜糖，‘我们那个时候都会唱这些。虽然八月就长出来了，但是九月才黄，才能吃。现在应该还没熟，摘几个吧，回去放放，看能不能熟。”
“我们那个时候山上都是野果子。野猕猴桃，野板栗。想吃就到山上去找，找到了多摘几个放回家里的缸子里，等它再熟一点。”
“诶，老吉。抽根烟。你老人家真是能吃亏，还在自己种田。”
“你儿子那么大的老板。可别太劳累了，年纪大了。”
“带我儿子进来看看。”
“别太劳累了。我们走了。”
“他儿子在上海当公司老总，几百万年薪。他还在自己种田。你看，他说‘他赚的是他的’。真是能吃苦。”
“他那一田米，就一百多斤。一斤米才一块多。一百多斤米就一百块钱。一百块钱，一百块钱，一百块钱你们一天就用了。”
“以前种红薯。你看那个薯叶，几毛钱一斤。我们上次买到通山去吃的薯，六块多钱十斤。一担一担卖也赚不了多少钱。不容易啊。”
“这个路上是他拉打谷机进去压出来的印子。”
“不知道老富在家没。”
车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。
“要学会和人交往。这些老家的人，我到现在都很熟。你知道的，过年过节回来都张罗着请我们在家吃饭，做一大桌。”
“老家门口那家的老人也八十多了。”
“早几年这里还好几个长寿的老人，都是九十多岁。后面那个老奶奶，九十多了，一个人活着，没人管。我每次回来都过去给她一百块钱。就是表示一份心意，对老人家的心意。她前两年去世了。九十多。要是有人管肯定更长寿。”
“诶，原来他们都在这里。”
“我去打个招呼。”
“带他来看看。”
“不坐了，不坐了。我们出去了。”
“不吃饭了。晚上还约好了吃饭。他奶奶和他外公都到家里吃饭。”
“走了。”
回去的路，竟然是一番新景色。
人家门前的老柿子树。
出山的路两旁种着细枝的黄花。
意外的一簇矮路灯挂着一串三个看起来是纸质的红灯笼。
不知道是走在另外一条路，还是之前没有留意。